地板上的水流一地，沁湿了宋晓萱的鞋，自脚底传上来的冷意让她有些颤抖，而她却依旧紧紧拥着顾朝阳，试图平复他的呼吸，安抚道：「顾朝阳，你冷静一点，深呼吸。」
顾朝阳没说话，只低头埋进她的颈间，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抚过她耳後，圈着她後背的他的手，用力得她都有些疼。
或许是宋晓萱一直不断重复的话语起效了，顾朝阳最终止住过度换气的状况，轻轻放开了她，在所有人担心地询问下，沙哑着声音，短短说了一句：「没事。」
他虽这麽说，可宋晓萱注意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攥得指节近乎苍白，她忍不住伸手去握他那带着凉意的手。
她柔软的纤手轻碰他，在他下意识放松掌心时，她的指尖很快划过他的手心，钻进他的指间，彷佛想驱走他手心的疼痛与冰冷，她用手指牢牢扣紧了他。
「你受伤了，我们先去医院好吗？」宋晓萱担忧地问。
店长和徐正梁这才发现顾朝阳的左手上有一道很长的割痕，店长果断转身走出浴室：「走，我们去医院。」
话音一落，徐正梁也跟着踩水急急出了浴室，大概急着打电话联络院方，宋晓萱见状也跟着要走出去，只是她才踏出一步，便感觉两人相牵的手，有股拉力拉住了她。
她一回头，见顾朝阳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双不复以往清澈的眼眸，映着些许灰暗，脸上是她看不懂的悔涩。
她的心忽然突突地跳，顾朝阳手上流淌的鲜血，还在缓缓滴落，坠在水面上溅起一层层波纹，不远处，一把水果刀静静躺在水泊中，此刻她竟不合时宜地想着，他手上的伤是怎麽来的呢？刀子为什麽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个女孩伤他的，那，会是他自己吗？
宋晓萱被这个想法弄得心慌，她紧了紧两人牵着的手，然後试探性轻拉他：「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
许是她的某句话触动了他，顾朝阳再次沙哑着开口：「······不要待在这里？」
「不要待在这里。」宋晓萱跟着重复了一次，并着重语气又道：「我们一起走吧。」
然後她紧紧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浴室门口走去，而他在将要走出去之际，不自觉回头望了一眼满溢着水的浴缸，彷若能看见那双苍白且冰冷的手，和染着血色的水流，令他胸口微滞，可另一双温暖的手仍然坚定地拉着他，像是要给他勇气一般，牵着他往前进。
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空荡荡的浴室只剩下一片轻轻晃动的水面，好似一直以来他所见的那些，只是他的错觉。
於是他不再回头，跟着她一起，从多年前，他回到家中打开的，那个充满绝望的浴室离开。
＊
在去医院的路上，两人相扣的手不曾放开过，好在徐正梁留在顾朝阳家等警方前来，不然他又要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们了。
店长的车开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他们已经抵达综合医院急诊门外，虽然已经事先跟医院打过招呼，但这种时候很难顾及到隐私及保密，加上宋晓萱跟顾朝阳两人几乎没有遮掩的面容，使他们两个一下车，就有几个在急诊等候的人惊呼出声。
宋晓萱不想管，也没办法管，反正她刚刚都答应顾朝阳要和好了，两人早晚都要官宣的，就随那些人去猜测吧。
几个护士迎上来，飞快带他们进诊疗室，店长身为家属先去填资料了，宋晓萱则跟着一起进了诊间。
医生一边解开临时用来止血的毛巾，确认伤口状况，一边开口询问：「八个小时内受的伤吗？」
「八个小时内。」宋晓萱马上接口。
「近期有打过破伤风吗？」医生又问。
「几个月前打过一次。」宋晓萱又回答。
医生这才把视线从伤口移开，望着宋晓萱问：「······你是他老婆？」
宋晓萱听见身後有护士噗哧笑出声，她瞬间涨红了脸，但面前的医生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出来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宋晓萱只好小声说：「不是······」
「那你出去吧，要清洗伤口上麻醉了。」医生说了一句，便转头对护士吩咐起事情来。
宋晓萱颇尴尬地喔一声，侧过头跟顾朝阳说：「我去外面等你。」
顾朝阳的唇边有一道浅浅的弧度，他轻应了一句：「好。」
宋晓萱出去後，店长没过多久也来了，两人站在外头乾瞪眼，宋晓萱才问：「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原本跟朝阳还有小徐约好工作结束来我店里吃饭，结果我等老半天，小徐打电话来说有私生粉跟着他们，可能要晚点才能来，後来又打电话给我说出事了，我去的时候，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店长把知道的事说了一遍。
「那顾朝阳手上的伤，是粉丝弄的吗？」宋晓萱皱着眉问。
「······大概不是，小徐说朝阳还没把自己关进浴室前没受伤。」店长的语气难得带了点忧心和後悔：「他跟我说朝阳之前也有过类似自残的行为，但是固定服用抗抑郁药物後有好一点，唉，我竟然都不知道朝阳会、会这样······」
两人同时沉默了，宋晓萱也暗暗自责，明明就知道顾朝阳不对劲，却还总想着要避嫌，而忽略他的状况。
不过他们也没纠结太久，因为顾朝阳很快便左手被包紮得好好的，送出了手术室。
「怎麽那麽快？」店长迎上去後乾巴巴地问。
「缝几针而已。」顾朝阳回道。
跟在後面的护士出来叮咛几句，就让几人去外头拿药，别在这里堵着，三人就这麽被赶出诊疗区。
「来，聊胜於无。」走到一半，店长像想到什麽般拿出刚刚临时去买的口罩。
顾朝阳跟宋晓萱两人站在走廊上，默默接过後乖乖戴上，可是走到急诊领药处时，还是被人行了一整路的注视礼，虽然两人出来後没再牵手了，但宋晓萱还是感觉到那些人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她小声道：「明天的头条不会是Gina姊跨年演出了。」
走在她身侧的顾朝阳听见了，露出的眼角微弯，接道：「是影坛小仙女名花有主吗？」
宋晓萱一噎，心想，这人现在又一副没事的样子，还跟自己开玩笑呢，她偷偷看了顾朝阳一眼，然後回道：「是国民暖男行程满档，演出完又出现在急诊给粉丝巨大的惊喜。」
「是惊吓吧。」店长在旁边纠正。
抬杠几句，三人顺利领到药後，就回了店长车上，店长在前座发动了车子，宋晓萱跟着顾朝阳坐进後座，然後问：「现在去哪呢？顾朝阳家不能回去了。」
「啊？不能回去？为什麽？」店长疑惑地转过头看她。
「当然不能啊！弄得乱七八糟的，警察搞不好还在，回去干嘛呢！顾朝阳需要静养休息！」宋晓萱严正强调。
「回叔叔家吧。」顾朝阳说。
宋晓萱闻言点头正要附和，店长却先开口：「不行。」
後座两人同时抬头，问：「为什麽？」
「咳······那个，朝阳的阁楼我现在拿来当置物间了······」店长的声音有点心虚。
「没关系，我睡你房间地板。」顾朝阳无所谓地道。
店长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可是我女朋友在。」
车里安静了一瞬，然後宋晓萱瞪大了眼睛侧过头，和顾朝阳对看几秒，才转回去惊讶地问店长：「你交女朋友了？」
「惊讶个屁，老子交过的女朋友比你们吃过的盐还多。」店长厚脸皮地道。
「······喔。」宋晓萱不想理他浮夸的形容词，并且合理怀疑他在臭屁，她转头问：「那现在怎麽办？」
「这还不简单，朝阳去睡你家不就好了。」店长嘴快地道。
「什麽？睡哪？」宋晓萱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店长马上重复道：「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