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颜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细长白嫩的手指搭在白绒绒的裘皮上,时不时滑动几下。
“王妃,殿下让您先用膳。”青雁掀起珠帘,脚步匆匆的进来,垂着头有些底气不足。
暮颜睁开眼,面无表情,眼中却带着几分不悦。
今日章大人前来拜访,却还带着前太子妃——章婉玉。章婉玉半分没有避嫌,可气的是,燕王竟然不准她去见章婉玉,以她身怀有孕为由,让她一个人在后院用饭。暮颜自怀孕后,就没有孕期反应,且府中有女眷到来,身为王妃,又怎能不见客?
原本暮颜就对燕王和章婉玉的过去有些心结,这会儿三人在前院花厅,她心里跟猫挠似的,半分不得清静。她不好做的太明显,就遣了青雁去前院请示燕王,要不要备膳招待章家父女,谁知等来的却是......
或许是怀孕之后,情绪比较敏感脆弱,这是她嫁给燕王以来,头一回感到委屈。前世魏琛对她百依百顺,燕王自成亲后,待她也是百般疼爱,宠的不分尊卑,可今天她就是委屈了!
“摆膳!”
要我先吃,那我就先吃,一点都不给你留!跟你的章婉玉相亲相爱去吧!暮颜恨恨的嚼着口中的鸡肉,拉着脸,捣着小碗中的米粒。屋里伺候的丫鬟们,在这样的低气压中,都吓得不敢言语,一个个鹌鹑一样,极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王妃脾气温和,不会难为下人,但燕王却是个冷酷的人,王爷有多宠爱王妃,府中上下皆知,要是伺候的不好,说不准小命就没了!
“今天怎得这样听话?让你先吃就先吃,真的不等我了?”内侍撩开珠帘,燕王笑着进来,调侃着气鼓鼓的暮颜。他今天束着白玉冠,身穿浅蓝剑袖长袍,俊逸潇洒,风姿灼人。
暮颜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自顾自吃起来,根本不接他的话茬。燕王挑了挑眉,自怀孕后,他的王妃脾气见长,早就不复当初的温婉柔顺了。今日看着,是真生气了?
他摆摆手,示意下人全都退出去,这才拉过一个绣敦,坐在暮颜身边,揽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肢轻哄道:“这不是瞧你怀孕了,怕你累着气着,不想你去看那等无耻之人的嘴脸吗?怎得还跟我赌气了?往常不是总跟我说,你这心里最爱我?”
暮颜惊得瞪圆了眸子,小口微张,却实在不知如何反驳他。他很少说这样轻浮的话,即便在床笫间,情话也不多。
“殿下今日可真反常,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暮颜可不愿意就这样轻轻放过,斜眼睨着他,语气不善。
燕王故作哀伤,轻叹一声,“看来当初的话都是骗我的,高兴的时候叫我夫君,生气的时候就是殿下了。唉......”
暮颜怒,直接挥拳砸在燕王胸膛上,“赵瑾!”这是相当不分尊卑了,若被外人听见,暮颜定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燕王却显得很开心,他一把攥住暮颜的拳头,递到唇边吻了一下,才正色道:“章婉玉这个女人,惯会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我怕她会在你面前乱说话,章大人也怕她冲撞你,所以才不让你过去的。”
暮颜撒了火,又听见燕王这般解释,瞬间变身被捋顺了毛的猫儿,轻哼一声,倚在了燕王的怀里。她其实也明白燕王不会对章婉玉有什么感情,但孕妇也有矫情的权利呀!
“他们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燕王把暮颜抱进自己怀里,亲亲她红润饱满的唇,笑言:“还不是为了今后的前程?”
自从章大人和蒋大人拿出了圣旨和皇帝印信,燕王也伺机而出,亮出传国玉玺。传国玉玺一直是国祚象征,若皇帝是正常继位,传国玉玺不可能在燕王手里。种种迹象表明,章大人手中的圣旨是可信的,至少圣旨中说皇帝谋朝篡位定是真的。
掌握兵权的人才有话语权,再加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学究讨伐皇帝,太子已经被内阁诸位大臣联名废了。宗正寺和内阁共同商议期间,天孤峰上的皇家私军也涌入京城,世代守护帝王的影龙卫也终于现身,为燕王马首是瞻。
朝廷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内阁和宗正寺立即发布诏书,将皇帝逼宫弑君之事昭告天下,并拨乱反正,迎先太子遗孤燕亲王为皇。
这几日,燕王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诏书已下,钦天监定好了日子,他就能登基了。章大人来是为了示好,毕竟十多年前皇帝逼宫时,他倒戈了。燕王并不准备重用章家,但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对章家的示好没有明确表态。章大人若揣摩的透燕王的心思,必会约束儿孙,谨慎小心。
至于举事的蒋家,燕王就更不会做什么了。蒋家如今人丁凋零,想要恢复元气起码得三十年,这还是最理想的情况下。然而世事多变,就算燕王给与照顾,也无法避免蒋家败落的结局。
“章婉玉想要孟怡宁,我答应她了。”燕王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暮颜却豁的抬头,诧异的问:“你不是答应要保孟怡宁性命吗?”
燕王微微一笑,“我将她交给章婉玉,也没让她去死啊?”
暮颜语塞,“孟怡宁设计弄掉了章婉玉的孩子,章婉玉怕是要恨死她了。你把她交给章婉玉,不就等于让她去死吗?”
“怎么会恨?章婉玉心里不知有多感谢孟怡宁呢!没了太子的孩子,她还能再嫁,也不会因为孩子身份敏感而受牵累。对于章婉玉这样的女人来说,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今日来,还隐隐约约透露出想要给他为妾的想法。他丝毫没有给章婉玉留情面,相当冷酷的拒绝了她,末了还讽刺道:“人道娶妻娶贤,纳妾纳美。无论是贤是美,你与王妃比起来,占了哪一头?本王又为何要娶个一无是处的二嫁之女?”
章大人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章婉玉更是气得满脸通红,却理亏不敢反驳。当日在囿苑,章婉玉跟暮颜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早就传进了他耳朵里。这女人上赶着讨嫌,他又怎能客气?当年年少时,他对章婉玉确实有那么两分欣赏,但也仅仅是那么点欣赏,多余的半分也没有。他知道暮颜心里介意什么,但这样的事情越描越黑,还不如用行动来表达他的感情。
暮颜叹息一声,不知是为孟怡宁还是章婉玉,末了又道:“章家倒是择干净了自己,不过这皇位本就是你的,如今也算物归原主,拨乱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