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金月的手机突然响了。
抵在她下腹的硬物虽早就消了，但徐年的手心依然烫得吓人，两个人僵持了一夜，谁都没睡着。金月转过身去拿手机，发现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失眠使人头疼。
她点开手机上的最新消息，微信对话框里弹出一个熟悉的头像，萧逸磊。
原来失眠的不止她和徐年两个人啊。她想。
金月再去看消息，感觉到一阵心力憔悴。
“你喜欢徐年吗？”他是这么问的。
身后的徐年也同时动了动。
金月警觉地绷紧身体，呼吸迟缓，听得到一阵轻响，男生躺平，让出了一半的床给她。
她赶紧连滚带爬地滚到了下铺。
徐年没追。她松了口气。
在床板的阴影里发消息，打了行字以后又全部删掉，最后她长长叹气，还是决定先睡一会儿。
即便很快就要去上学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果然被一宿没睡的后遗症折磨得痛苦不堪，眼睛浮肿干涩，头脑昏沉，脚步迟钝，进了教室只想卧倒，赶紧补眠。
课间萧逸磊过来找她。
男孩蹲在地上，把头靠近她伏倒的脑袋，先揉了揉，把金月弄醒，女孩子面无表情起身，看到是他以后重新趴回桌子上，拿一只手赶他，“别闹，我睡会”。
萧逸磊看着她笑了笑，余光里是静坐的徐年，他正直视着他。萧逸磊牙关紧闭，没去看他。
金月缩回桌上自己的手臂里，还没碰到衣物，被萧逸磊托住了下巴，他笑盈盈地仰视她，露出一个有点无赖的笑容，“出来谈谈嘛”。
徐年站了起来。
徐年站起来以后，萧逸磊也下意识起身，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瞬间，萧逸磊猝然发力，锤了徐年一拳。徐年被他打得往后大退一步，将后桌倾倒推动，坐在后排看书的男生大吼，混入旁边看到他们打斗的同学的尖叫里，此起彼伏。
教室里乱糟糟的，金月立刻清醒过来。她提起一颗心看到徐年回手勾拳，两个人扭打在一团，桌椅被撞乱了，强行辟出以他们为圆形的真空地带。
像斗兽一般地殴打对方。
下手完全没有轻重，只一会儿就见了血，两个人俱挂了彩，金月先拉的是离她最近的萧逸磊，徐年的直拳没来得及收回，隔着金月的手打在了萧逸磊身上。然后他停住不动了，生生受了萧的回击，捂住下腹时仍抬着头，痛苦而不解地望着金月。
金月感觉到了心惊。
很快，被同学叫来的班主任进入了战场，他把两个男孩拎出了教室。
教室里响声震天。
好多人直接叫了金月的名字，“你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吗？”，“金月，刚发生了什么啊？”……
她茫然摇头，看到同桌的程梨第一次主动向她伸出手来，“你没事吧？”
没事。
金月只是有点懵。
她坐在椅子上，睡意全无，心里直直往下坠，觉得不安极了。
听到班主任重新折返过来，“金月你也出来一下——”
她进了办公室。
-
盘问一共分了三次，金月参加了第一次和第三次。第三次是在下午上数学课的时候，她被叫出了办公室。
萧逸磊和徐年的家长都到了。她看到了周蕙。
站在徐年身边的女人妆容精致，她捏着手里的手包晃动手臂，着急地跟班主任解释什么，“别的我不知道，徐年怎么可能早恋呢，根本就是没影子的事嘛”。见金月喊报告进门，她愣了愣后眼睛亮起，快步过来拉她。
金月躲了躲，没被她抓住手腕，远远立在一边，问班主任，“老师您找我？”
她面前的两个男孩都低着头，听到声音，徐年静默，萧逸磊则回头看了她一眼。背对班主任以后他对她做了一个鬼脸，但金月没心思玩笑，她兀自心慌，冷汗涔涔，有点难以抑制地抖着。
“您说的要是金月，那更不可能了啊，”她听到周蕙说。
——“她和徐年可是亲兄妹。”
班主任有点震惊，来回在金月和徐年身上扫。
所以他错过了萧逸磊的表情。男孩子猛地一震，眼睛滚圆，瞳孔缩小，他看着徐年，满脸的不可置信，唇边挤出了一句话，依唇形似乎是“你他妈疯了？”，怔神过后，愤怒不甘示弱地漫上他的脸，扭曲得几乎要变形。
金月闭上了眼睛。
盘问到此为止，金月不需要什么自辨就被放了出来。她等到了先从办公室回来的萧逸磊，他们两终于在走廊里说上了话。
抚上了金月还在颤抖的肩膀，萧逸磊安慰着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你别怕。”
金月没说话，他又说，“刚刚我打轻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应该用全力打的，至少让他三天下不了地。他简直死不足惜，这个疯子……”
金月侧身躲开了他放在肩头的手，说：“别这样说。”
萧逸磊闻言看着她。
他在她脸上看不出除了害怕以外的任何情绪，隔了层雾似的，神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扬手拨了拨，出声询问：“你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你别问了。”金月又说。
抵触和生疏的态度让他觉得刺痛，他恨自己的敏锐，也恨自己的口无遮拦，那句话还没在脑子里过一遍就被他说出口了，他说：“你他妈难道也喜欢他吗？”
金月抬起头看他，那片气雾汇在她眼里，盈盈的泪水滚落，他伸手去抓，只抓住了一滴眼泪。金月跑回了教室。
水滴迸溅，只余小小的一片湿。
渐渐在他掌心晕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