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男人侧身往回瞪。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宋珉佳恐怕已经身中数箭了。但是她已经被烫死了，怕什么大眼睛射来的利箭。
“你看起来也不小了，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吗？这么冲动？”完了，完了，宋珉佳觉得自己才是真的脑死亡了，说的什么狗屁。
空气只尴尬了一秒，男人甩开她的手，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瞅她，“你是不是有病？有病滚回家治，别耽搁老子的工夫。”抬腿打算去开门。
幸好不是脑死亡，是脑重启，宋珉佳讲完狗屁之后，突然清醒了一半。这个人认识宋志国，一定是那边的人，但是他好像不知道何冰和她的具体安排，可陈曦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已经和那边交涉好了，所以......
所以，问题出在何冰那里。
“何冰和你们说了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宋珉佳这回用了更大的力气，使劲抓回了男人,借着力逼他侧过身面对她。“我先说，我去找何冰是因为我没办法联系上你们，货快处理完了，买家在不停的找，我手头开始缺钱了，下面的人也催得急。宋志国之前什么也没和我说过，只提过何冰。于是我派人私下找了何冰，拿了剩下不多的六箱货和以后C线的合作当筹码。我们说好了，他和你们搭线拿货给我，然后我负责继续在C线卖货。前几天，何冰的手下，那个叫陈曦打电话和我说，他们已经和你们说好了，约了下周三见面，我没想到你们今天就来接我，问了一堆话，还和我说什么西边，然后我不知道西边，你就叫我滚，还说以后C线不做了。”
宋珉佳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搞个皮草，涂个大浓妆，架个十八厘米的高跟鞋来的。她怎么能忘了从一开始她根本就是在战场上啊。不管是不是自己主场作战，气势总是得拿出来的，她独自为营，战场瞬息万变，她不该放松警惕的。本来人家随便动动小拇指就能捏死她，她还自己为是的搞个系统免费皮肤在烽烟里蹦跶，手里还拿着个白旗，上面写着鲜红的几个大字“我是菜鸡，快来砍我。”
“按道理来说，我但凡有一点骨气，转头我就走了，可我真的缺钱，是真的真的很穷。”她说着说着也把自己说委屈了，声音带了点哭调，泛了泪光。
宋珉佳很少哭，她很小就明白哭是没用的，只有装出绝不会受伤的姿态，才能欺骗自己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
所以即使成为了宋志国的女儿宋珉佳之后，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套上更厚的盔甲，把宋珉佳这个人藏到更深的地方，才会安全。
可今天这个男的挥手一棒砸的她脑袋晕晕，她退无可退，藏无可藏，猛地一下就走到泪眼汪汪这一步了。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她会哭，估计是之前也没怎么见过女人的泪水吧，宋珉佳看见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也不晓得这个男的听没听清楚她在说个什么玩意儿。
“你这是猫尿吧，说掉就掉。”估计是年纪还小，真没见过这架势，这回男人没甩开她，整个人僵在那里，眉头快要扭出波浪。
宋珉佳此时却想冲上去掐死他，怎么会有人把女孩子的眼泪说成猫尿。很好，她燃起了斗志。
她吸了吸鼻涕，单手抹掉好不容易掉出来的两滴眼泪，调整了自己的声音又重新把话引回了正题，“所以何冰到底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你说你一个小屁孩，还是个女的，你管这么多干啥？被人骗了也不知道。”男人几乎觉得自己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劝你还是赶紧滚.....咳.....咳，那啥回家去，这些事情少掺合。”
“何冰根本没和你们说是不是？”宋珉佳算是明白了，何冰根本没有和那边联系，也没说自己和他的合作，那陈曦和她说的要见的人是谁？要见她的人手里还有货？
对了，之前男人问她知不知道西边那帮东西，宋珉佳用半疑问半笃定的语气问，“你们和西边不对头是不是？何冰联系了西边，要拿那边的货给我是不是？”
来呀，来比眼睛大啊。宋珉佳直视男人的眼睛，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孤勇。
湿漉漉的眼睛直直撞进男人的眼，他竟不敢回视，他看着刚刚哭过的宋珉佳，她眼睛尾巴还是红的，圆圆的鼻头也是红的，因为委屈而咬过的嘴唇也是红的。刚刚着急抓住他的那只手现在还放在他小臂上，妈的，刚刚不觉得，现在怎么还有点痒。
还有点肉。
“你既然都猜出来了，还不谢谢老子，看在老宋的面子上，没把你和老何那畜生一锅端了。”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男人纠结着怎么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拿出来，语气倒是没之前那么不耐烦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什么臭屁丫头，等三爷来了，怕是你都没有时间找人来给你收尸。”
这回是轻轻用手捉住另一只手臂上的那只小手，真的好小，他不过轻轻一捏，宋珉佳吸了口气，立刻吃痛收回了手。
哎呀，搞他妈什么，根本没用力气，装痛？男人的眉毛又扭起来。
看清了这男的不过外强中干，不会对自己下狠手，宋珉佳这回倒是抓回了自己的节奏，收回手用嘴巴吹了吹，又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情绪慢慢平复，把声线调整成自己最最熟练的没有态度，宋珉佳才继续说到:“三爷？三爷是谁？”
干，太阳雨都没这女的变得快，“啰嗦个屁，赶紧滚。”
得，又让人滚。
“我不滚，我妈治病要钱，我缺钱。”宋珉佳这回不伸手去抓他了，她直接一步跨到门前面，整个人堵在那里，“你们才是那边的人是吧。”不是疑问的语气，“听你口气，你认识宋志国。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虽然暂时冷静了下来，但现在显然不是攀交情的时候，宋珉佳眼神沉了下来，继续说道“我想办法对付何冰和西边。前几天就没人盯我了，何冰肯定不知道你们找了我，我可以假装不知道，接着和他们谈。”
“说了让你滚。”
“你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吧，不然你们何必来找我，不直接找何冰？你们大可以利用我，去查他们的计划。”
“利用你，你有啥用？掉两滴猫尿？”
忍住，忍住，有机会。
“我很好用，你用了就知道。”
“哦？”眉毛终于不扭了，男人歪起一边嘴角，挑眉道，“很好用？用了就知道？”
“我要回去了，不然我保证不了我不会被发现，既然你不能管事，你就去和管事的人说，对，就是三爷。”宋珉佳对这种低级玩笑几乎免疫了，在这方面，面前这个男的恐怕连陈曦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现在的关键是她不能暴露，不然之后想要被利用都没门。
“看你的态度，这不是件小事，我劝你还是想好，要不要把我这颗棋告诉管事的人。”宋珉佳没放过男人眼里一瞬的锐利，知道自己押对了。倏地又想起刚刚她掉眼泪的时候男人的表情，垂眉低声道，“还有，算我求求你，我妈妈在医院里，那医院很贵，我需要钱，宋志国手下的人都盯着我，我退不出去，只能往前，求你帮帮我。”说完她往旁边让了一步，不再堵住门。
先是警告的语气，然后又来这套，看不清表情，怎么听起来又要哭了，以前见过的女的要不就是凶巴巴的，要不就是骚里骚气一天巴不得假笑出褶子来，今天这个女的是什么怪胎，分分钟晴天打霹雳，不带喘气的，怕了怕了。
男人没说话，宋珉佳有些拿不准他的主意，时间不等人，她不打算等了，轻轻地说了声，”我走了。”转身去转门闩。
“我叫林灏，找联系你的那个电话就能找到我。”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你的事，让我想想。”
“哦。”没必要回头，宋珉佳开门离开。
离开台球室，宋珉佳尽量不引起注意的慢慢走出巷子，走出老街，一直走到了第三个路口，她才在路边招了辆出租。一上车，她像是浑身泄了气，把包抱在身前，任由被汗浸湿的衣服和后背皮肤亲密接触，摊在了出租后座上。没先让司机师傅送她回家，只让他往市中心开，她呆呆地坐了十分钟，等到热闹的街景闯入眼中，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
“喂，事情出了问题，西边的来了。”
付了车费，下车，宋珉佳才发现已然是晚上了，灯红酒绿，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招手打了一辆新的车。
事情接下来怎么发展，宋珉佳一无所知，她用尽全力想要描绘出整个事件的脉络，可不管怎么理整理，线头总是缠绕在一个人身上。
林灏，林灏，这个名字一整晚在宋珉佳脑子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