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宝贝(短篇合集)--【长生天】14、出殡惊变

正文 宝贝(短篇合集)--【长生天】14、出殡惊变

叮铃铃——门扉撞中了迎客风铃的声音几分急促,冲淡了红磨坊咖啡厅里黑胶唱片倾泻的悠然。

穿着定制西装戴着百丽翡达的女司机,往靠窗的女先生面前一低头:“先生,来了。”

本就对桌上限量且昂贵的咖啡蛋糕不屑一顾的女先生,闻言一下子坐正了,黑沉的目光透过墨色的镜片,透过拢着洋纱的玻璃橱窗,落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

远远的,便看见有黄色的五铢纸钱抛洒,行人应次而分,露出后面缓行的队伍,果然是来了。

这是一支出殡的队伍,最前面福特小汽车开道,其后阴阳道士孝子棺匠浩浩荡荡,纸人纸马纸楼纸幡悉数不缺,再后面黑色的棺椁用绿皮卡车托着,又跟了几辆福特汽车,实在是兼顾中西两式的体面丧仪。

徐老爷走在最前头,几天不见,比起那日在张公馆,他苍老得十分厉害。头发虽然梳得整齐,鬓间却生了华发,衣裳虽然熨帖素净,步伐却有些踉跄,面色惨白,眼珠猩红。

也对,那躺在棺椁里的,想必就是徐三公子。曾经年轻漂亮得风靡了上海滩的男孩子,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冷肿胀的尸体。没有几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欣然的,即便是叱咤半生的徐老爷子,也不能免俗。

出殡队行到近前,忽然被一队日本浪人拦住了去路。

打头的浪人操了一口蹩脚的中文:“我们有贵重的东西丢了,怀疑是被你们偷走了,我们要搜查。”

跟日本浪人打交道,在如今的上海滩,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徐老爷不说话,自矜着身份,管事的便满面笑容地凑上去:“今日主家的小少爷出殡,请几位行个方便,这里不成敬意,请几位喝杯水酒……哎哟!”

管事的话没说完,浪人就一刀把砸了过来,管事的顿时被砸得偏头,以手捂脸。

“你怎么乱打人?”管家的小儿子上去搀扶住受伤的父亲,从指缝里瞧见了淅沥的红,怒得大喝。

浪人充耳不闻,一扬手,颇有几分大将风范:“搜!”

话音未落,配着腰刀的浪人凶神恶煞地冲进了出殡的队伍,犹如狼群冲入绵软柔弱的羊群。徐家人一下子就被冲得散了,请来的丧仪队更是一触即溃,尖叫着四下逃窜,黄纸高幡落了一地。

浪人们就越过纷乱的人群,旗帜鲜明地奔着抬棺的绿皮卡车去了。

几名浪人行动敏捷地爬上了绿卡车,徐家的下人省过味来,再来拦便拦不住了。打头的浪人拿着武士刀,一下就戳进了棺盖跟棺身的间隙,眼看着一抬手就要给徐小公子来个曝尸大街。

“住手。”张长生终于动了,她不再做咖啡厅里的看客,而走了出来,站在廊沿下。

张长生是个扮相老成的女人,没有美貌,又手无寸铁,束手站着,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所以她的阻止显然是毫无用处的,浪人只微微一顿,便肆无忌惮地扬了手中的刀。

哐!厚重的棺盖揭开,落在卡车的车厢里,棺木里的尸身见了光。

“啊!”被人群阻碍着没能冲过来的徐太太见此,瞪着眼珠子只叫了半声,便生生地厥了过去。

幸而徐太太是晕了,她即便先前不晕,见了浪人接下来的动作,也是要晕的。

浪人抽了刀,精湛的拔刀术,狭窄的武士刀从长鞘里滑出来,没用足一秒的时间。亮白的刀刃对准了棺木里徐小公子的尸身,刀尖直指,眼看就要捅个三刀六洞的对穿肠。

“欺人太甚,”徐老爷倒还坚挺地站着,却也气得鬓角花白的发丝都在颤抖,“拦住他,快拦住他!”

徐府有众多的下人,都不过是寻常人,并不是浪人们的对手,听命拥上去,又无功地连伤了好几个。

但浪人的刀到底没能捅下去,因为红菱动了。

这穿定制西装戴百丽翡达比花瓶还漂亮的女司机,是个实打实地硬茬子,她动了,浪人便动不了了。

红菱亮了枪,线条流畅的勃朗宁,握在掌心里,黑洞洞的冰冷枪口结结实实地抵住了浪人的太阳穴,于是那浪人高举的手也如同被冰封定格了,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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