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湘,你怎生看?”陈清问。
“有违常理,王秋林虽为武将王震之子,性子并不够强悍,且很爱面子,应不敢让公主为其妹夫威胁大人。”杜延思忖着道。
陈清不语,几息后反问:“王秋林和你同年殿考?”
“是,长我三岁,交情尚可。”
一抹幽幽然的笑挂上陈清嘴角。
远远见陈恒扶着宋姨娘迎沐溯风缓缓往西厢院走,清冷的眼中反而有些微暖意。
这个弱弱的姨娘在这撑过那最难的岁月,独自把陈恒带大成人,如今陈恒虽无大作为,也算乖巧听话。
这女子今年也不过与他同年,仿似还小他两个月?余生就这般守寡了?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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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朝中风起浪涌。
传出陈清和皇上在御花园差点不欢而散。
陈清不知为何向皇上下跪,起身后没说几句,李容又怒拍茶几,摔了茶杯,陈清良久垂眸不语。
继而早朝时陈清与王震杠了起来。
素来对北番主战的陈清第一回主和。
王震猜不出陈清的把戏,本能的持反对意见,并且戏谑若陈大人亲自出征摆出八卦阵,北番还有活路?
圣上若有所思,对王震提议陈清出征仿佛甚感兴趣。
“兵部不如撤了?王大人的俸录,往后亦由我领?”陈清还击。
王震脸如猪肝色。众喧哗。
李容摸了摸鼻头,“陈爱卿为何出此言?”
“兵部既主战,便应有预案,如今不止无预案、连出兵征战的职责也推给文官,此部委有何存在意义?王大人在其位,不谋其责,领甚俸录?!如此为官谋职,臣怀疑兵部对各边疆督监恐有不力,春节将至,边疆安防如何保证?”
王震本想“将”陈清一把,结果被陈清“将”到墙角,当场被李容踢去巡疆,念其有功在先,准他一周后起程。
当然,这些跟最后一条惊天消息比起来不算什么,王秋林与永和公主闹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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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和圣上在御花园那一幕,被传得神呼其神,可是真?”杜延为陈清添茶,大着胆子问那桩又是摔杯子又是拍桌子的传闻。
陈清点头,神色有些苍茫。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皇上性子急,但皇后娘娘素来会说话打圆场。
陈清再次点头。——那天皇上问及陈漪、陈恒及他的婚事,娘娘还提出想要陈漪进宫住几天,在他这碰了硬、软钉子,发了几次火。
那只时聪明时傻的绝色小老鼠,怎能入宫去淌那黑水坑?
见陈清神色不佳,杜延转而问:“最后呢?若其他人惹得圣上如此动怒,怕不是出去巡疆这么简单了。”
“最后?最后就是永和公主和番,远嫁沙尘滚滚的北番去。”陈清神色终于清朗开来,唇角绽出了笑。
——当年,这公主生母玉妃没少欺负三皇子李容的生母淑贵人,李容登基后念王震有功,不便拿她开刀,但心里这根刺却总是梗着。永和公主却以为家公王震功高、连皇帝哥哥都要忌弹三分。
那天、皇后娘娘婉颜劝茶时,陈清便为皇上说了则闹和离的消息、念了封北番王的来函。君臣对视哈哈大笑。
李容拍了拍陈清的肩膀:“怀清,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只要你出手,总有人不是掉脑袋就是掉眼泪。”
哦?看来是得掉脑袋皇上才称心?“此去北番,山高路远,会发生什么事真说不好。”陈清望天喃喃。
君臣似乎都忘了适才的不快,大笑品茗赏花。当然,陈清知道,他只不过是换来一时的宁静,他们三个未婚配主儿的婚事,李容肯定还有动作。
“多得维湘说动王秋林闹和离,得重谢维湘和小丝在杜府的劳作。”陈清接过杜延递来的茶盏,“也多得北番王鳏寡,思慕中原美人,诚意满满,不要闺中少女,要我们给他个和离过的少妇。”
杜延欠身致谢,陈清只让他循着“不合常理”的思路去查、去撕开王秋林的面子,并没告诉他闹和离后会下这么重的手。不过,谁敢说出把杜丝送去风沙滚滚的北番和亲,他也会下重手。
“春节府上大人有何特别安排?”
“从简。对了,除夕贞惠在小别院吃,府上任何宴席安排都别预她。”
“当真风寒了么?可要紧?”杜延有些儿吃惊。
“无防。”陈清不愿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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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欢欢喜喜等着过年,绿儿却跑来跟陈漪说了个“好消息”:听说大人可能会娶户部李华李大人家的千金。
李华大人?不就是爹爹第一回来小别院看到她的画作时提到的那家人?——【京城几大家就户部尚书李家的字画过得去,李华的儿子李青的山水犹为一绝,哦,那李青只大你两岁,笔墨甚是老到】
难怪会这么说,原来和人家有这层渊源?
绿儿叨叨个没停:那个李小姐据说画画特别厉害,都在传她弟弟的画其实都是她画的呢,哦哦,他们是双胞胎。
陈漪撇下绿儿回房,傻坐在床榻上瘪嘴。
她起身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嘴越来越瘪,像个好看的小老太太。
他要成亲了?怎么可以?
不行,她得去找他。
她换好衣衫、束好发妆,走出前廊停住了脚步,李婆婆正守在院门口。
这些天她时常想问他为何要禁她?当初把她接回来后就一直将她禁在这里,还派个婆婆看着她?但晚上父女俩腻腻歪歪她便总忘了问。
李婆婆朝她和蔼的笑笑。
她一步步走过去,李婆婆笑得更和蔼……
她挺胸敛神一步步朝前走,似在通过甚无形关卡。
终于迈出小别院门槛,李婆婆并无拦她。
她又朝前走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活动了下手脚、转了转小脑袋,嗯?她、她真的迈出了小别院?
不可置信的缓缓回头看李婆婆,似乎想问那婆婆:诶?我、我当着你的面偷溜诶?你不拦我吗?
李婆婆又朝她和蔼笑笑,然后往院里深处指了指?
她循着望过去,不过是一丛青竹。
李婆婆再次指了指,眼神真挚恳切。
似不会说话?这和蔼可亲的婆婆?
她略一思忖,重新跨过门槛,走回院里,循着李婆婆所指走向那丛青竹。
青竹深处竟掩映着一小竹门,拉开小竹门是一条小径,几步远又是一虚掩的柴扉。
推开柴扉,豁然开朗——眼前是个颇大的园子,白墙黑瓦厢房小院庭园,园中亭台楼阁,水榭花池,冬末中隐透春色几许,比她那素色的小别院亮丽大气得多。
她缓缓敛拾裙摆沿小径朝前走,左手边几步远为一厢房朝向园子的窗子,正腹诽这主人还真会铺排,临窗便能赏此美景,心旷神怡。
左转、驻足,却见一熟悉身影,临窗提笔作画,一袭沐过的青丝衬着高颀的身姿,月白色中衣、领口微敞,文气斐然中透着丝儿不羁洒脱。
修长白皙的手轻提画笔,俊朗的脸微垂,眉峰似是因过度专注而微蹙,唇角却时而微勾,大概是得意下笔精准有致。
再无比他更俊朗、丰姿过人的了,她想,正如他一般勾着小唇角得意时,他便抬起头,看到她,很是意外、惊喜,搁下笔,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