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今天的辛秦心情不太好。
她在M国滞留了两周，除了参加展会外，主要是与一家已经接触过多次的当地技术公司，商谈几项专利转让给度象的事宜。谈判眼看就要成了，谁知对方却临时变卦，说近期贸易形势紧张，还要过几个月才能答复。
——有意吊人胃口，这无疑说明对方根本没有谈判诚意。辛秦礼节性地握完手，转身就在心里把这家公司拉进了永不合作的黑名单。
工作推进不顺畅对辛秦来说并不常见，因此这多少影响了她的心情。连夜坐了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回国，她想着总算可以回到办公室好好加班来让自己开心一下了，一下飞机，又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烦心电话。
“秦秦，你爸昨天夜里病情恶化，人昏迷了刚给救回来，你爸最看重你了，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打电话的是她父亲辛正海的现任配偶蒋澜，也是第五个老婆，只比辛秦大三岁，比自己的丈夫小25岁。为人还算不错，因此在一些场合，遵从礼数的辛秦依旧会叫她一声“五妈”。
耳机里，蒋澜的声音带着哭腔，辛秦正在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
“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回去。”
和淡漠的外表相反，辛秦是个重感情的人，年轻的时候她曾无比渴望割裂这段血缘关系，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对于自己这个曾说出“omega孩子对他来说除了联姻没有任何作用”的生父，曾在媒体面前宣告“从事成人行业的长女是家族之耻”的房地产大亨，这个思维仿佛还活在上世纪的六十一岁男人，在他一年前确诊癌症后，他的态度稍有松动，而辛秦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憎恨，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沉默的隐忍。
哪怕有再多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个人始终是她的生父。
辛秦打开左转向灯，准备在下一个路口掉头。这个时候，她听到电脑那边传来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告诉她，我上回和她提出的最低条件，如果她没有做到，就永远不要回来见我！家产、公司、股份，不要想了，全都没份！咳咳咳……”
在更难听的话入耳之前，辛秦抢先挂断了电话。
听上去很有精神，病情已经稳定了，似乎不需要她去看望也没关系。不如说她去了，才更不利于辛正海的康复吧。
辛秦沉吟片刻，拨通了三弟辛魏的电话。
“姐，找我什么事啊？先说好啊，测试你们产品什么的可别再拉我了，我早就不干了。”
辛魏玩世不恭的调调，在辛秦面前才收敛许多。那边传来发动机引擎轰鸣的声音，依稀还有不止一个女生娇羞的调笑声。辛秦听见有女孩子在小声问“是谁啊？”，辛魏用力“嘘”了两声，说是他家最可怕的他大姐，让她们先收收声。
看样子又飙车带着小女孩出去鬼混了。
“不是这件事，不需要你测试。”
对辛魏的第一反应，辛秦无言了片刻。自己数年前刚入度象时，因为自己身体条件不允许，曾经用各种方式强迫辛魏测试度象的alpha产品，没想到阴影留到了现在。
“爸现在情况不太好，你先处理好你的女人们，今天回去看看他。”
辛魏唯唯诺诺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下午回家一定给她发照片打卡，完事就在她之前匆匆挂了电话。辛秦听着耳机里“嘟嘟嘟”的忙音，脸上的阴霾更深了一层。
从机场到公司不到四十分钟的漫长车程终于告一段落，辛秦停好车，从车库走到电梯再上到办公室的路上，照常争分夺秒地打开手机邮箱检阅各个分部门leader的工作周报。
因为有特意交代开发部主管方宥源培养一下自己新招的小姑娘，她第一个就点开了方宥源的周报，结果方宥源居然拿上个星期的过来搪塞她，一字不差地复制黏贴，只字未提自己的新人培养计划。
无论是工作失误，还是真正的敷衍，都让看重工作态度的辛秦十分不悦，浑身散发出能将整个电梯都冻住的气息。
她沉着脸出了电梯，正打算直奔方宥源的办公室兴师问罪，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又恰巧听到了开发部程旭肉麻的告白：
“小于啊，因为源哥说是领导的意思……但是如果，你搞不完，以后可以跟我说一声，你提前回家休息，我帮你做……”
辛秦：“……”
越俎代庖、弄虚作假，对刚来的实习生迫不及待地上下其手，这就是方宥源带出来的得力助手？
于果的任务是她布置的，她特意交代过方宥源暂时保密，结果他倒好，不仅告诉了下属，这个下属转头就告诉了本人。
因为对方在电梯里惊天动地的一番剖白，辛秦便对这个口口声声说“想追随并成为自己”的勇敢小朋友留下了深刻印象。
作为一个未公开性别的omega，她很清楚，omega的职场之路，依旧并不好走。
虽说社会观念在转变，但许多omega自己的想法却未改变。政策规定，考虑omega人群体质较弱，怀孕后如果主动向单位上报自己性别，则可以申请到比其他性别多20天的产假，这使得omega在职场上遭遇的歧视依旧存在。
为了申请假期而公开性别的行为无可厚非，但这个行为的潜台词是“我承认我是个omega，并且今后还打算为家庭生很多胎”，而公司会按国家激励生育的政策给予omega许多生活上的优待，同时默认把这个人从重点晋升清单中划出，也是不争的事实。
为了享受特权和安逸而放弃事业前景，还是为了前景而放弃特权，于果属于哪一类？辛秦以过量的任务布置给于果，是想试探，于果究竟是否如她自己说的那样热爱事业，以此作为她是否值得自己留心培养的依据。
于果做的产品报告，辛秦每次都会抽空看，偶尔还在word上会做些批注给方宥源发回去。除了前两次不熟练还有些生疏，后面的质量已经越来越高，看得出态度非常认真，对加班也没表现出怨言，因此辛秦对这个新人其实是相当满意的。她有心循序渐进地栽培于果，现在冒出一个人拎不清地来打乱她的节奏，这种无异于挖墙脚的行为，让此时的辛秦非常生气。
方宥源能感受到辛秦的怒气，所以他挪进辛秦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认了自己的工作失误。
“辛总，十分抱歉！我把上周的周报错当这周的发了，这周的我刚刚已经重新发给您了。全部任务都在按计划推进，另有30%的子模块开发任务在这周超额提前完成了。”
“知道了，我一会儿看。辛苦了。”
辛秦面部线条有少许舒缓，虽然语气依旧冰冷。
“你是部门主管，行为代表全部门。类似的低级失误，以后不要发生。”
“好的，实在抱歉。”
方宥源悄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惴惴不安地等着顶头上司的下文。
“另外，我希望你在部门重申公司的规章制度。”
辛秦的话是对他说的，针对的对象却是他旁边宛如石像杵着、面色青黑的程旭。
“公司不反对办公室恋情，但上下级之间是明令禁止的。出于对特定下属的偏爱而减少工作分配，加重其他同事的负担，影响非常恶劣。这个是原因，我想不需要我赘述。”
辛秦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说话方式也是一如既往地直白不转弯，对刚壮着胆子向心仪的新人献完殷勤的程旭而言，却相当于一个响亮的耳光。
程旭还算英俊的脸由青黑转为苍白：“……对不起辛总，我会注意的。小于……呃，新人不太适合我们组的项目，我马上申请给她转组。”
方宥源的手底下没有蠢人，因此辛秦的提点在收到想要的回应后，便会点到为止。
她对程旭微微颔首，神情已经温和许多：
“你们项目组的进度在部门里长期领先，年中全公司最佳小组的评选，你们组是很有希望的。我非常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希望你继续努力，明年职级晋升的机会，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和一部分领导先说一堆场面话再来个转折的套路不一样，辛秦习惯于先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再塞颗糖安抚一下。
又被单独留下来谈了五分钟话，方宥源关上辛秦办公室的门，是长吁一口气，辛秦来公司八年，便火速坐上了总监的位置，直系下属的年纪和工作年限都比她多，能把一群人治得服服帖帖恭恭敬敬的，偏偏还讨厌不起来，过硬的学历和专业知识固然是原因之一，在管理上的一些策略和技巧，时常让技术佬出身的方宥源自叹不如。
也难怪他认识的公司里几个单身的omega朋友，无论男女都经常在他面前发辛秦的花痴。
这样的alpha谁扛得住啊！
所以于果每天在他面前眼巴巴地问“辛总今天回来了吗”，方宥源内心那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源哥，辛总回来了？？”
于果趴在大办公室的门口伸长了脖子，一见方宥源出门就迎了过来。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半个月以来的了无生机相比，好像一瞬间有了可以再连续加班一个月的充沛干劲。
“嗯，回来了。你如果有紧急的事要和辛总汇报，趁这两天赶紧去，她在公司呆的时间不多，说不定很快又要出差。”
方宥源是个聪明人，辛秦虽然只是在他面前稍微提了提于果，但青睐有加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当然他可没有胆子往工作以外的方面想，只是平心而论，虽然他自己是个beta，如果是于果这样外形的omega，也许换作很多alpha都会心动的吧。
把于果安排去程旭的组的确是他自己考虑不周了，可他也没想到，一心铺在工作上的爱将这次会干出这么越界又无脑的事情。
所以说信息素这种东西就很碍事啊！
方宥源擦干头顶的汗，顿了顿，又说道：
“小于啊，程旭申请把你转组，我评估了一下，问过辛总的意思了，明天开始，你就去测试组吧。”
【7】
于果愣了：“这么突然？今天的任务才刚开始……”
“你的工作，都交接给小张吧，”程旭从方宥源身后走出来，脸色不是很好，话是对于果说的，眼神却刻意避开她，望着前方虚无的空气，说道，“小于，和你共事很高兴，去了新的组也要继续加油。”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工位，全程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于果看不懂了。
程旭刚还一副踌躇满志要追她的模样，从辛秦办公室回来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居然主动申请给她调走？
于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优点，除了这幅好看的皮囊就剩还算聪明的脑袋，回到座位上慢吞吞地整理自己手头的交接工作，敏锐地觉得事情有蹊跷，却怎么想都想不通程旭这番变化的原因。
另外，程旭中午转述方宥源的那句“给于果的任务是领导的意思”，也让于果很是在意。
方宥源的领导，不就是辛秦吗？
难道辛秦一直都有在暗中注意她……？
也许她的转组也并不是巧合？难道是辛秦……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出现，就被于果踩了两脚，狠狠地拍回了马里亚纳海沟。人生最大幻觉：我喜欢的人是不是也有注意到我？答案99.99%是否定的。她才不要变成那种看到心仪之人的一个眼神，就开始脑补什么时候结婚的自作多情小屁孩呢，成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辛秦日理万机，八成连她的名字和长相都忘得差不多了，哪里会对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有什么“特殊关注”？
说不定还对她卖假套的事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布置繁重的工作来折磨她呢？比起上面仿佛白日梦的可能性，这种解释的可能性才更大吧！
高高在上的辛总对自己到底是关注还是折辱，这个问题，于果在第二天就得到了回答。
“小于，公司产品种类繁多，旗下除了实体产品外还有很多专门领域的app，所以测试组的工作细分来说，是分软件测试和硬件测试的。通常硬件的测试也仅限于硬性指标的工业测试，而体验测试是自愿的，我们会有偿委托有意愿的匿名社会人士和专门的体验师来进行。你是计算机专业出身，去软件测试组会更加合适。”
新的直属上司是个鲁豫头的中年女人，名叫莫欧，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是父母不想让她分化成omega，可惜人生总不遂人意，莫欧最后还是分化成了一个o，给自己的alpha伴侣生了四个孩子，为了家庭选择了公开性别，享受更多假期且可以按时下班的同时，也无奈地放弃了自己的晋升生涯，今年已经45岁了，是事业部里最为年长的组长。
莫欧为人很是豪爽健谈，甚至有点大嘴巴，和于果闲聊了二十分钟八卦才终于想到要交代工作。于果昨天纠结了大半夜自己一个假o万一真要去体验跳蛋之类的东西该如何是好，一听莫欧说自己去的是软件组顿时开心了，“谢谢组长”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岂料对方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话锋一转：
“——我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莫欧这个大喘气，于果某种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于果：“然，然后呢？”
“但是，我们有领导觉得，新人应该多锻炼一下，从‘切身’地熟悉公司的产品类型开始。她和我谈完，我觉得也有道理，所以……”
莫欧说着，早有准备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盒子，递给于果：“这两个分别是度象和岛国的竞品公司准备在下半年推出的同类产品，你拿回去都体验一下，一周后交两份体验评测报告和一份竞品对比报告给我。”
于果一看，大的盒子上印着几个小字：
“度象 全智能低电压多频按摩乳夹”
小的盒子上写着日语，于果爱看日剧所以能看懂，上面的文字是差不多的意思，除了“乳夹”的关键词之外还有一句“乳汁X出”这种极为露骨的宣传语。
于果：“……”
于果的第一反应：幸好，还是她可以用的东西。
第二反应：不对，说好的体验测试全凭自愿呢？她一个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处A，为什么非得用这个东西不可啊！她的胸还没有在梦以外的地方给别人摸过呢……
莫欧没有明说这个要“锻炼新人”的‘领导’是谁，但于果用脚指头也知道，莫欧的顶头上司除了辛秦还能有谁？
所以辛秦果然是要继续羞辱她吧！！
莫欧坐在转椅上，老神在在的瞅着自己的新下属，将对面青红变幻的脸色尽收眼底，一边在心底暗笑辛秦还真是招了个可爱的小姑娘进来，一边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不过，因为委托专业测评师的成本很高，为了减少成本，鼓励员工参与体验，辛总有设立专门的内部员工体验金，一份合格的全方位测评成果，可以获得800-2000元不等的奖金……”
于果再抬头，明亮的眼睛里写满坚定：
“好的组长，我这两天回家试试，周五就可以给你。”
又快到花呗的还款日了，贫困少女于果在辛富婆的金钱羞辱下屈服，兜里死死地揣着两对好似已经在高频振动的乳夹回了座位上，做贼心虚般的左右看了几眼，趁无人注意迅速地把两个小盒子塞进了包包里。
管它呢，辛秦都能做到把新产品都亲身体验一遍，她于果怎么就不行了！
于果正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时，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淡雅香味。她抬头往门口看去，身穿灰色大衣的辛秦自带凛冽气息地出现在门口，在几个组长的簇拥下，正往大办公室的会议室走近，似乎是察觉到于果这边投来过于热切的视线，目光若有似无地转向于果这边。于果缩了下脖子，用电脑显示屏挡住自己的脸，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辛秦今天戴了隐形，矫正后高达1.5的视力精准地捕捉到某人藏在电脑后面，头顶一撮高高竖起的呆毛，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步伐却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走去。于果听到众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悄然从显示屏后抬起半张脸，会议室的门已经关上了，毛玻璃上的影子很多很杂，于果辨认了一会儿，还是分不清哪一个是辛秦的。
于果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盯着空白的word界面发了几分钟呆，公司内部通讯软件的头像闪了起来，点开一看，是刚给她布置完任务的莫欧。
“辛总八年前来到度象，呆的第一个部门就是我们测试部。当年留下了很多评测报告，都被当做模板了。测评报告你第一次写可能不是很上手，可以去组里的共享资料库里找一下，参考以前他们写的报告模板来写一下。”
莫欧给她留了一串地址，敲下“谢谢欧姐！”四个字后，于果按捺住内心突然升起的兴奋和好奇，进入组内的共享资料库，里面大概有将近一百篇被当做模范的测评报告，但可惜的是都隐去了测评人的姓名，统一按产品名来分组。于果光靠看文件名，一时半会看不出哪个是出自辛秦之手，刚才烧起的腾腾热血凉了点，随意点到一个8年前的飞机杯产品的测评报告里，草草地看了几眼。
她一下就能看出这是谁写的了。
一个飞机杯的测评报告能写80页，从外观性能到体验过程、持续时间、详细感受等等一应俱全，除了工作态度认真到可怕的辛秦，还有谁会做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于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用上21年来从未有过的专注，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
【度象30X1年新品 XX飞机杯测评报告】
针对性别人群：除女性omega外均可使用
测评人姓名：******（保密处理）
年龄：23岁
身高区间：170-190cm
性器长度：***cm（保密处理）
健康状况：良好
是否有功能障碍：未发现
测评前12小时是否有性生活：无
测评期间是否有稳定伴侣：***（保密处理）
…………
重要的内容全都加密了，于果刚才的热情又被浇灭一点，但还是抱着极大的好奇仔细地看了下去。辛秦的文字风格和她说话的方式完全一致，成人产品的“体验详情”被她硬生生地写出了性冷淡的感觉，于果看了一下午，看得昏昏欲睡，在看到“体验过程”的最后一句时，于果的瞌睡全都跑没了。
“开始测评时间：21：03分。体验结束（射出）时间：21：06分。”
“总共体验时长：3分钟。”
【3分钟】这个词在于果的眼前不断放大放大……
从开始到射出，一共三分钟……
不是于果擅自脑补的三十分钟，而是三分钟……
这也太快了吧！！！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于果心中对辛秦的感觉除了憧憬，更多了一丝怜悯和同情（？）。毕竟人无完人，即便完美如辛秦这样的alpha，原来在那方面也会有和普通人一样不持久甚至早泄的问题……而辛秦，即便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隐疾，却还是为了工作义无反顾地做着测评，直面自己的缺陷，那么她于果，为了工作稍微牺牲一下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于果的内心突然燃起了熊熊斗志。
【8】
用一个下午飞速地看了三篇辛秦的测试报告，又草草扫了几眼资料库里出自他人之手的报告，这一对比下来，于果对辛秦为什么能在短短八年内就坐上如今的位置，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辛秦写的东西虽然长，却没有一句废话，她的重点并不在体验过程（毕竟只有三分钟也写不出什么花来）更多地是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和思考。其他人的无非是中规中矩的单次测试，按部就班地记录就完事了，但辛秦不是。同一款产品，她会纵向与公司的其它同类产品比较优劣，也会横向去找一到两款的竞品做体验测试，找到其中细微的优劣差别。同时，辛秦对产品的技术路线也相当熟悉，小到改进哪一块技术细节可能更优化产品体验，大到这种类型的产品未来的前景、是否还有长期内升级的必要，她都援引统计数据做了分析，并且得出了最终供领导决策参考的结论。
难以想象，这是时年23岁，刚刚走出校门投入工作的菜鸟实习生写出来的东西。
于果对着显示屏发愣，内心对辛秦的钦佩之情叠了一层又一层，莫欧端着杯红茶悠闲地挪到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腰窝：
“怎么样，有点收获没有？”
于果缓缓抬头，呆滞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神色，看着莫欧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们辛总，实在太强悍了。”
莫欧大笑了起来：“小机灵鬼，姓名都隐去了，你又知道哪个是辛总写的了？”
于果狡黠地眨眨眼：“是欧姐您提示我的呀。”
“嘘，看破不说破喔，”莫欧用食指比了个手势，收敛了些笑意，正色道，“辛总八年前的报告算是我暗中给你的教材，可以适当参考，但是你交过来的东西，一定要有自己的思考。我给你直说吧，你的三份成果有领导也会看到，具体是谁不方便说，你知道就行了，所以啊小于，你一定要好好写。”
辛秦最初从测试组做起，算是莫欧一手带起来的，两个人在上下级关系之外也是生活上有所来往的朋友，因此莫欧对辛秦的看人习惯很是了解。喜欢暗中观察对方的天赋和自主性，一旦不合心意就无情地打入冷宫。对辛秦的这种藏着掖着的观察方式，莫欧觉得只能用“别扭”两个字来形容。
拜托，想要培养接班人，却丁点暗示都不给，谁知道要准备成什么样才能满足她的要求啊？辛秦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找人，可对一无所知的新人们来说，未免也太可怜了。不给点激励，怎么激发潜能呢？
所以莫欧这回明里暗里地给于果提示，就是希望这次辛秦看中的人可以充分地表现一下自己。
可于果还没有回过神来。
“……欧姐，您，您说什么？”
等等，莫欧刚才的意思是……
自己一个最底层查无此人的小小实习生，辛秦要检查她的作业？
比起被大老板cue到的受宠若惊，于果更多的是惊慌失措。按辛秦那种恐怖的标准，就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写出来的东西别说及格了，能拿二十分就该笑了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呀，”莫欧眨眨眼，瞧着于果满脸还有话要说的样子，抢先堵了回去，“今儿过节，就别加班啦，明天再弄吧，我呢就先回家了。”
于果本想厚着脸皮拉着莫欧再套取些情报，奈何后者安逸于自己omega的身份，是个坚决不加班的主儿，说完便提包踩着点扬长而去。
于果长叹一口气，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3月14号，什么节来着？想不起来了。总之从身边那些有对象的程序男们一反常态按时下班的情况看来，多半是个啥乱七八糟的情人节吧。于果想，对没有母胎solo的自己来讲说，这个日子与其被称作所谓“情人节”，还不如记录为“和辛秦相遇一个月纪念日”来得重要呢……
……想到辛秦不免又想起自己要被检查的三份作业，于果又开始胃痛了。
于果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她还没完全做好心理建设，产品体验报告暂时是写不出来了，竞品报告相对比较好动笔，她庆幸自己大学追日剧顺便考下来的日语证，靠着还没忘掉的语言功底，姑且可以去外网先查查这家公司的资料、那款产品的网络测评和商品评价，把能写的部分先写一点。
这款竞品的品牌名叫冈城，是J国数一数二的成人用品品牌，去年开始尝试过进军C国市场，因为度象过于强势所以并没有造成很大威胁，但今年来接连推出了两款新产品，都和度象正准备上市的产品有功能重叠，定价却更低，也难怪会引起度象的重视了。但越是查资料，于果越是觉得，自己被布置的这份竞品体验报告，似乎不仅仅是要她“体验”这么简单。
从一堆外文资料里头晕脑胀地逃离出来，已是接近晚上十一点。周五又逢节日的晚上，空荡荡的一层办公室只剩自己一个人，于果有点心慌，关掉灯后抱着一大摞没看完的资料小跑进了电梯，按下负一楼和关门键，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粗气，正要合拢的电梯门却又缓缓地开了。
银色的门缓缓拉开，空气顺着缝隙流进来，有十分淡雅的气息进入鼻腔。
瞳孔在几个毫秒间对准焦距，于是辛秦那张毫无瑕疵、通常也毫无表情的脸，在于果的视野中逐渐清晰。
于果在刹那之间听到自己爆炸一般的心跳声，手臂瞬间无力，勉强堆着的资料险些搂不住要掉下来——幸好于果有无论内心如何慌乱表面总能维持稳定的绝技，而这大概是她唯一符合alpha特征的一点了。
“辛、辛总，晚上好。”
于果这回勇敢地没有后退太多，这让她侧身时可以很好地仰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辛秦今天是散下来的偏分长发，右边的黑发很柔顺地散在肩头，许是电梯的灯光太过暖黄，让她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柔和很多。
虽然她们此前一共也才见过两次。
辛秦的目光略过于果手上的材料，顿了顿，敛下眼眉，冲着于果微微颔首。
“嗯。”
于是又是几个呼吸间的沉寂。
办公室的楼层在八楼，不比上次酒店见面时的十八楼，说不上几句话就该到底了。于果踩着帆布鞋的脚急得都快把袜子抠出一个洞，但是平时面对黄衿衿侃侃而谈的她，此时站在辛秦的身侧，被对方的香水味蛊惑到完全无法思考，脑袋就像宕机一样什么话题都想不起来。
反倒是辛秦开口了。
是清透而有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也许是错觉的柔和。
“有点晚了，回去注意安全。”
【9】
9
突然被领导主动关心，于果一颗小心脏狂跳了几下，紧张之余语速也变成了二倍速：“没事没事辛总，我住得近，海滨路那边右拐就是，骑个小电驴十几分钟就到了，没啥危险的。”
听到“海滨路”这个熟悉的地名，辛秦几不可见地拢了拢眉头。
“后勤没有给你安排宿舍？”
她也住在海滨路附近，路口右边那一片她自然很清楚，那是个居住环境比较差的城中村，人群也是参差不齐。虽说C市这边的治安还可以，但于果一个刚出来的女大学生，还是个omega，住在那种地方，大晚上的总归是不太好。
于果简直是受宠若惊了，赶忙说道：“有的有的，后勤的刘经理有说可以破例给我这个实习生安排一个双人间的，是我自己比较想要一个人出来住。”
一个人住虽然多了好大一笔房租，但省去了很多性别方面的烦恼，另一方面，毕竟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嘛，比如对着辛秦的视频发花痴啊做春梦啊什么的……
于果的脑子一旦开始搞颜色就刹不住车了，何况现在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本尊就在自己边上。脑子里正经的小人对所有不正经的幻想重拳出击，然而不知为何，今天下午看到的“三分钟”的早泄体验报告，让于果鬼使神差且不由自主地往辛秦，这位“C国omega最想睡到的alpha”娱乐野榜的常年冠军的下半身瞟——
唉，怪不得辛总这么多年来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可谁能想到呢？于果一阵唏嘘，因为奇怪的共情心（？），心下反倒是对辛秦有些亲近了起来。
“嗯。”
于果已经这么说，辛秦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如果对方有难处，她倒是不介意顺路载于果一程，她想，或许多和于果接触几次，她可以不那么畏惧自己——至少，不至于每次都像现在这样，缩到电梯的一角，只敢偶尔用余光偷看自己。偷看得有技巧倒也罢了，偏偏于果笨拙得很，每次都被她发现。眼神飘忽不定，总觉得是在思考什么与工作无关且失礼的事情。
想到早晨出门前看的天气预报，辛秦提醒道：
“晚点可能有雨，你抓紧时间。”
再一次被来自领导的（塑料）关心暖到，于果点头如捣蒜：“嗯嗯，知道了，好的辛总。”
“到家之后，在工作群报备一下。”
多贴心的领导啊！于果心中大为感动：“好，好的辛总……”
“若是这种情况，下次不必加班到这么晚。”
“……”
于果都快热泪盈眶了。
辛秦主动和她说了这么多话，还都是在关心她，作为出名出门的工作狂，甚至都喊她不要加班了。虽然很显然，一视同仁的好领导辛秦对其他员工必定也是一样的关切，于果还是觉得好感动好感动，感动到，她现在就想飞奔回家，把组长让她去亲身体验的度象新款乳夹给测试掉。
哪知辛秦一个大喘气：
“工作可以带回家做。”
于果尚未形成的泪珠卡在泪腺：“……”
辛秦瞥她一眼：“加班工资照常。”
于果立刻笑逐颜开。
***
电梯下到负一楼，目送着辛秦挺直且清瘦的背影离开，在视线里消失了好久，于果还沉浸在刚才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对话中不能自拔。
用力吸了几口气，直到电梯间已经没有辛秦的香水味，她缓了会儿，才有些不舍地走出电梯。
学生时代那些暗恋老师的小姬佬，为什么不吃不喝也要把那门科目学好，从未热爱过学习的于果，现在算是能体会了。
如果能偶遇辛秦，别说周五周六了，她不介意天天都加班到11点半！
于果的心情像兜里那对仿若正在高频振动的小玩具一样振奋了起来。
今晚就把测评报告肝出来吧！
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当于果好不容易有了为工作献身的勇气时，却总有这样那样的状况阻止她回家的脚步。
将一大摞日文资料堆进车篮子里，于果骑上她心爱的电摩托，迎着漆黑的夜色哼着小曲儿出了公司大门，没多久，身后的夜空便开始黑云翻滚，偶有几声“轰隆”的雷声响起，伴随着云层间有些刺眼的闪光，预示着一场雷暴的即将到来。
于果哀嚎一声，把小电驴的加速开到最大，可车速却越来越慢。当第三个路人牵着柯基从她身边慢慢悠悠地超过她的时候，于果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盯着车头小小液晶屏上突然冒出来的的“充电失败”四个字，她陷入了沉默。
【电池余量：<5%】
【可持续行程：<5公里】
于果：“……”
多次尝试重新插电依旧无效后，她沉吟数秒，打开手机的开夕夕app，戳开自己花340块钱买这台电瓶车的店铺客服，把现场的照片甩了过去。
于果：这是啥意思？
五分钟的自动回复后，活人客服慢悠悠地出现了。
【本驰电动】：哦呀，电瓶故障了呢亲亲，明天我们再发一个电瓶你就可以解决啦。
于果：……那我今天怎么回家呢？
【本驰电动】：亲亲，您把车停在车场，打车回去就可以了呢。
于果：车费你们报吗？
【自动回复】：尊敬的客户，小店的人工客服从8:30-23:30为您提供服务，现已下班，带来的不便请您谅解……
“……”
还能咋办呢，只能弃车而逃了。
于果找了个路边有遮挡的地方停好小电动，光速把车篮子里的资料收进了包包。掏出手机正准备叫车，小电动液晶屏冒出一行字：
【请立刻充电 十秒后将语音报警】
于果还没有反应过来，数秒后，机械的电子女音便以极其高亢的音调及分贝响彻整个空旷的街道：
【请充电——】
【请充电——】
【请充电——】
顿时，前面几个深夜遛狗的男男女女和他们的狗狗一起回头，和石化在暴风中的于果面面相觑。
苍天啊，于果想，这世上还比这更丢脸尴尬的事情吗？
有的。
在雷暴闪电与狂风交织的夜晚，于果与自己疯狂报警的小电驴做着殊死搏斗，却怎么也关不掉吵闹的电子音。眼看着大雨就要落下，贫穷少女于果一狠心把叫车小费提高到了五块钱，依旧迟迟没有司机接单。有出租车司机路过她，区区两公里的路程，一张口就要三十块钱。
于果悲从中来。
这个世界对穷人就不能友好一点吗？
“滴滴。”
有白色的车灯从身后的大路照过来，在离于果不远的地方停下，冲她响了两声喇叭。
打到车了？？
于果心里一喜，已经开始下小雨了也没仔细看叫到的是什么车，用手捂着脑袋挡雨，狂奔两步直接拉开了汽车后座。
“谢谢您啊师傅，海滨路右拐夏西村3号，按导航走就行。噢对了我还有个电动车在那想放进来，可以帮忙开开后备箱……吗？”
……等等。
尽管是对车子不甚了解的于果，坐进来也发现不对了。这车坐着相当舒服，和常打到的A级车完全不一样，这红色真皮的座椅，前边儿低调又奢华的内饰和超大的中控屏……
还有这熟悉的香水气味……？
于果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往驾驶座看去。
二十分钟前刚刚和她在电梯分别的领导解了安全带，侧头静静地看着她。
且面无表情。
以及淡漠疏离。
世界毁灭在于果心里也不过如此。
于果：“……”
辛秦：“……”
沉默了数个呼吸。
辛秦：“可以。”
于果：“……啊？”
【10】
售价超过340万的黑色奔驰轿跑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
后备箱里拖着价值340块的本驰小电动。
车后座的触感柔软得可以直接睡着，可刚才才把自己老板认作滴滴司机的于果只觉得屁股底下垫满了仙人掌，扎的她大气都不敢喘，说了三遍“对不起领导谢谢领导”就完全哑火，见辛秦“嗯”了两声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就更不敢继续主动找辛秦搭话了。
再偷看一眼辛秦的表情……
于果绝望地想，完了，比平时还要冷硬无情的侧脸，估计明天就要无情地把她逐出公司了吧……
于果的胡思乱想完全表现在了脸上。辛秦用余光看到后座之人五彩斑斓随机播放的脸色，和僵硬得仿佛小学生迎接检查一般的坐姿，却也猜不到这位她亲自发放offer的年幼omega（伪），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总之，联想到她妹妹家里，那只她一靠近就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宠物仓鼠，辛秦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于果依然很怕她。
初见时还能充满勇气地对自己说出一大段豪言壮语，如今进公司了反倒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虽然辛秦从不是一个会关注别人看法的人，但被自己亲自面试且寄予了一些期待的潜力后辈如此惧怕，无论哪个自认亲和的上司都会觉得心里不舒坦。
小动物的恐惧通常来源于未知，也许多接触几次会好些？
辛秦没发现自己已经在心里把于果和小动物画上了等号。
突然进来的电话打破了车内极度尴尬的沉默。
辛秦按下蓝牙耳机的接听键。
“姐~你下班了咩？人家好想你~~”
娇羞且做作的嗓音，来自于她那个酷爱仓鼠的四妹妹辛仪。
辛仪和辛秦同父异母，但从小就很粘她，直到现在24岁了，逢着大大小小的情人节还是要赖着辛秦一起过，上个月情人节出门，就被路边卖套的于果错认成了情侣。
面对妹妹的矫揉造作，辛秦的回复冷酷且直接：
“发情了？快去吃药。”
“……”
辛秦冷漠*2：“我在开车，有事说事。”
对面嘀咕了句“无情”，也没再拐弯抹角：
“我的亲亲姐姐，我过两天就要来投奔你啦！”
知道还有下文，辛秦便没有接话，等着对方可以预见的长篇大论。
“哎，咱爸现在身体不行了，催不动你现在成天就知道催我。你知道多离谱不？就下礼拜，给我排了三个相亲对象！都是些丑的要命的alpha男，看了就倒胃口。正好咱家酒店要在A市拓宽市场，国土局一直不给批地嘛，我来找你蹭住，顺便花点钱搞定那个局长咯。”
“行，”略一思忖，辛秦简短地答应了：“你过来吧。我下个月要去日本出差，生活问题自己解决一下。”
“嗯嗯，没问题的啦我。那你开车小心点，我就先挂喽。”
车内还有另一个人，辛秦不想讲太久私人电话，正打算把电话按掉，车载导航便很不适时地播报语音：
“即将到到终点：海滨西路夏西村3号，正在为您搜索终点附近停车场……不好意思，没有停车场——”
辛秦心里暗道不好。
辛仪在奇怪的地方有着敏锐的嗅觉，不到25岁的她像是52岁的村口大妈一样，永远热衷于冲锋在吃瓜第一线，旗下投资了几家狗仔小报，时常和辛秦分享娱乐圈的那些秘闻——这导航语音被她听见了，怕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对面沉寂了两秒后，幽幽地问道：
“姐，你家不是在海滨东路吗？”
“……”
这就开始了。
“这大晚上的，你去那干嘛？”
“有事。”
辛秦不想纠缠太久，奈何辛仪那边已经光速搜索了这个地址，像打了鸡血一样越发不依不饶：
“什么事得去平民住宅区办啊？姐，你车上是不是还有别人？嚯，让我透过网线闻一闻，有没有什么陌生信息素的气味……哎呀，我闻到了！是个alpha！”
“……胡扯，”通过不存在的网线闻信息素？亏她想得出来。眼见她越说越离谱，辛秦皱着眉：“……同事顺路，送她回家而已。”
她不解释还好，对面的猜想被验证后已经彻底疯掉了：“哈哈哈哈，我果然猜对了！姐，你终于开窍了！啧啧啧，还给人当车夫！你一个总监还有什么同事得靠你送，是后辈吧？多大岁数，哪里人，什么性别啊，你们发展到哪一步啦？没事姐，就算你找个和咱一样的omega，妹妹我也支持……”
“嘟……嘟……嘟……”
辛秦把电话掐掉了，顿时世界安静了。
自己这个妹妹哪里都好，不张嘴的时候还挺能唬人的，可惜一旦端不住就容易原形毕露，既闹腾又聒噪，相比较而言，此时车里面斯文又安静的于果看着还更令人舒心一些。
正想着，就听到后座上的人弱弱地开了口：
“对，对不起啊辛总，给您添麻烦了……要，要不我给，额，嫂子，解释一下……？”
辛秦：“……”
那边误会还没解决，这边又来了。
于果刚才一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竖着耳朵在听电话，从辛秦刚接起电话那个放松的语气来看，她猜测应该是很亲密的人——联想到已经不早的时间，自然会觉得，是不是辛秦的交往对象打电话来查岗。毕竟辛秦的感情状态一直是个谜，这么好的条件，有什么地下恋人也很正常。
只是，以为会被甜蜜狗粮暴击，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
……
“发情了？快去吃药。”
……
这，作为alpha的话，也太冷漠了吧！
于果很快又为辛秦的冷漠找到理由：毕竟辛总有点缺陷，可能不想被戳痛处才强行冷酷地逃避公粮吧。哎，辛总真是藏在冰冷外表下的脆弱灵魂，太招人怜爱了。
再往下听，更不妙了。
……
“……同事顺路，送她回家而已。”
……
于果突然心慌。
她这不会是被当做小三了吧？于是赶紧憋到下车战战兢兢地和辛秦赔礼道歉了，可惜辛秦本来就写着“我不开心”的脸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变得更不开心了。
其实辛秦倒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觉得，这种情况下，好像无论她表不表明自己的单身状况，都有点怪怪的。
“刚才是我妹妹。”
于果：“……”
看出于果的窘迫，辛秦非常贴心地转移了话题。
“你家到了。”
“谢，谢谢辛总，我到家了。”
像是为了驱散尴尬，于果一停车就光速冲出车门，现在已经站在了车窗外，搬出了自己的小电驴，抱着一摞资料对辛秦90度鞠躬：
“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好好加班的！”
这一句令辛秦颇为满意。
不过刚才辛仪打来的一通电话，倒是提醒辛秦一件事情。
没有回应对方突如其来的加班宣言，她瞥了一眼于果手里满满一摞的外语资料，问道：
“你的日语水平怎么样？”
“呃，应该还可以吧，去旅游过几次，和本地人对话没有问题。”
“这些资料可以看懂多少？”
于果实话实说：“查字典基本可以全看懂，如果不查字典，应该只能看懂80%。”
等等，领导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外语情况？啊，记得她电话里说要去日本出差，这，难道……
领导，现在说自己精通外语完全可以胜任你的贴身（划掉）外语秘书还来得及吗？
然而无情的领导并没有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就发动汽车绝尘而去。徒留单薄的少女留在原地，手里扶着一个重新开始报警“请充电”的电动车，眼里含着悔恨的泪水，目送着辛秦低调奢华的豪车迅速消失在漆黑的雨夜中。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辛秦的车牌号——
A-XQ996
“……”
辛秦996。
真是人如其名的车牌号呢……
***
今天吸收了过多的辛秦能量，于果自知今晚肯定是激动得无法睡好，索性不睡了，决定一鼓作气把莫欧发给她的两个产品都测试掉。
为了对抗自己的羞耻心，于果先把卧室的灯关了才一咬牙一跺脚脱了上衣，她勉勉强强的B杯头一次是为了洗澡及更衣以外的目的暴露在空气中，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黑灯瞎火的，她险些找不到自己的点在哪。
首先测试的是竞品冈城的乳夹产品，宣传语是能“刺激情欲、给人的胸部以极致的舒适感”，甚至网传还有促进孕妇分泌奶水的功能。至于定价，大约只有度象同类型产品的一半。
不过于果测试完，却觉得非常一般。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对乳夹完全没有它宣传的那么好，甚至连频率和电流的大小都要靠用户自己调整。至于振动的频率就更离谱了，测试了总共十个频率，要么是微妙到毫无体验感，要么是强力到要把胸直接震到下垂……于果草草测完累觉不爱，别说什么“激发性欲”了，她胸部的皮肤都快松弛了。
接下来就是于果她们公司的产品了。
莫欧在给她布置任务之前，额外叮嘱的一点是，“尽可能地把产品说明书里所有的模式和频率都测试一遍”，起先于果还没觉得这个要求有多过分，直到她拆开盒子，打开产品说明书——
说明书上最顶部的三行宣传语分外显眼：
“一款可以陪伴你上班的最佳私密爱抚伴侣”
……等等。
上班？
看到第一行，于果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可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
“通勤、工作、休假、泳池、健身……16个预设场景模式，随你所欲”
“64种频率及电流个性化定制，度象，比你更懂你”
……
“……”
于果想。
要不，她还是辞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