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不得不说，虽然赵允的抖M性癖很有点“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的意思，但作为公司的高管、一位领导者与决策者而言，他无疑是合格的。
因为才刚收购西南建设，璟元集团内部要做的事堆积成山。才在病房修养了不到一天，等我休完半天假再去，赵允已经穿着条纹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敲起了键盘。
在我的想象中，今天本来应该是摸鱼的一天——跟赵允唠唠嗑，明确一下我的三倍工资，给未来上司端茶倒水整点零嘴儿，甚至勉为其难给他的宝贝熊做件衣服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
可实际上，从一大早来到病房后，我就忙得脚不沾地，连空都没空下来过。赵允把他的笔记本电脑给了我，让我把其中的几份文件导出来找地方打印，然后拿给他签字，说是稍后会有司机上门来接收。
医院的对面就有打印店，我匆匆打完跑回病房，看到赵允已经在接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合作公司业务经理。
赵允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即使有伤在身躺在床上，在外人面前依旧衣衫严整。病号服扣子扣到脖子下第一颗，脊背挺直，坐姿板正，再加上脸上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一股子社会精英味儿扑面而来——前提是无视掉旁边礼物堆里那只可怜巴巴的熊玩偶。
大概是客人来得匆忙的缘故，赵允没来得及把宝贝熊藏进床头柜，匆忙之中，他把它塞进了地上乱七八糟的礼物堆里。棕色的毛绒熊在扎满丝带的花束与果篮包围下乍一看并不扎眼，不过一旦注意到它破旧的外观，就会显得很突兀了。
噗，端着一副高冷样，结果是个必须抱着熊熊才能睡着的恋物癖。
我憋着笑，礼貌地敲了敲门。赵允彼时正与对方相谈甚欢，他朝我打了个手势，我会意，给赵允和那位满面带笑的客人上了杯茶，然后坐到电脑边，翻开电脑按以前养成的习惯，十指如飞实时记录起双方交谈的要点。
这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半小时，最后两人初步商讨出了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结果，称得上宾主尽欢。
这位客人代表的华茂商务酒店是璟元的重要合作伙伴，后期很有可能进驻璟元开发的西城商务中心。为表示尊重，我亲自将他送到了停车场。回到病房的时候，赵允正拿着电脑在翻阅，看到我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很神奇，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样精确地摘录重点的？”他滑动着手指，把短短一篇谈话记录来回拉动，脸上露出几分惊叹。
“嗯？次数多了就习惯了吧……”毕竟以前林霸总可是个很喜欢满嘴跑火车的人，记录得稍微慢一点就会漏内容，在他手下干久了可不就锻炼出来了嘛。
“那你这习惯真不错，继续保持。”赵允笑了声，没再纠结，转头又给我分派了新的任务下来，“财务报表会看吗？”
“勉强会一点。”
“那你看一下，这是财务部提交的西南建设股权结构变更报表，我圈了几个有疑问的地方，你找财务部刘部长了解一下情况，联系方式可以在桌面文档里找。”
“好的。”我接过电脑，老牛犁田一样任劳任怨地干起了活。
这期间，病房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批探病的人——合作公司商业伙伴、总公司部门经理、西南建设的各层高管……一批批的人来了又走，留下的不止是摆满病房的花束与礼物，还有一个个需要赵允亲自决定的方案、一份份需要签字确认的文件。
上午就这样忙碌而充实地过去。吃过午饭后，赵允给了我两小时的午休，我在附近咖啡店吹着空调悠闲地看了两小时剧，慢悠悠回到病房，发现赵允依旧和我离开前一样架着小桌伏案工作，看床单那平整的模样，竟似一中午没休息。
“赵总，你工作了一个中午吗？”
“嗯，事情有些多。”赵允头也没抬，手上依旧不停歇地翻阅着厚厚的文件纸。
我在一旁看得肃然起敬，心道这才该是总裁该有的样子。像林霸总那样天天泡女秘书不干活的，要不是有主角光环，搁现实里公司分分钟倒闭好吗。
不过顶头上司太勤奋了也不太好。有他在旁边做榜样，我愣是没好意思偷懒摸鱼——大领导都在工作呢，做秘书的停下来休息这像话吗！
这里探病不兴下午来，说是兆头不好，于是，从下午我来到病房开始，就在一刻不停干着赵允分给我的任务。就这样对着屏幕勉勉强强坚持了两个小时，因为过度用脑，我实在有些累，偏偏旁边的赵允依旧抓着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意识到就这样等得等到猴年马月，我犹豫了一下，出声问：“赵总，你不累吗？”
赵允的笔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在纸上勾勾划划：“还好。”
“……”可你不累我累啊。
看报表本来就是件恶心事，我又只是半个内行，刘部长发来的东西看得半懂不懂，做起事来两眼一抹黑，才半天工夫就看死了不少脑细胞，这会儿可实在干不动了。
想了想，我再次开口，这一回声音特地放柔和，带了丝关切：“赵总，您身上还有伤，稍微休息一下吧。”
赵允抬头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从没料想过会得到我这样的关心，他眉头拧起，抚了抚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姚可露，好好说话，你这样……挺奇怪的。”
“……”靠啊，什么奇怪，我这就是对领导该有的说话方式好吗！
我停下手上动作，不满地瞪他。接收到我怨念的目光，赵允愣了一下，然后迅速露出一个恍悟的表情：“你这是累了，想歇了？”说罢，不等我回复，就兀自点头赞同：“嗯，应该是。我记得当初在林氏，你偶尔也会这样跟林御风说话……在他惹到你你又没法发脾气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还勾唇笑了笑：“我当时还觉得，你憋屈的样子挺逗的，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挖来我公司，要是这就把你气走了，那可亏大了。”
我的脸色起初还有些僵硬，等听到后头，没错过话里浓浓的安抚意味，这才感觉舒缓些。而赵允的奇妙之处还不仅限于此——安抚完毕，他还非常上道地丢下笔，摸出手机：“你说得对，工作是做不完的，是该休息一下了……奶茶喝不喝？”
这一次露出惊奇表情的变成了我。
十分钟后。
楼下奶茶店的外卖单很快送达。我和赵允丢下工作，排排坐在病床边，分享了两杯加满料的波霸奶茶。这实在是非常稀奇的体验，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我和赵允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一架或是闹上一闹，如今这般老朋友一样平和地坐着嗦茶属实罕见。
大概是喝完奶茶心情舒畅的缘故，在赵允握着茶杯欲言又止地问能不能骂他时，我没有犹豫，当即拍着大腿喊：“卧槽你这是放弃治疗了吗？！”
“我只是在放松自己。”赵允板着脸，没有承认，只耳朵尖尖悄悄红了。
“靠，变态吧，哪有人这样放松自己的！”我立刻满足他。
“……”赵允没说话，只一张脸跟细白的宣纸一样，慢慢浮现吸饱水后的舒畅神色。
“……还真放松到了？”
“嗯。”
“……”
牛逼。
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在挥舞着奶茶杯的插科打诨中结束。然后是第二日、第三日……赵允每一天都很忙，作为目前跟在他身边的唯一一名秘书，我也时常有忙到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的时候。
但工作忙归忙，却意外的并不讨厌。我回家躺床上翻来覆去瞎琢磨了一番，觉得或许是因为领导是赵允的缘故。他是个很负责任的领导，并不会像林霸总那样贪图享乐，把自己从职责岗位上摘出来，整出各种幺蛾子给身边的人添麻烦，而是很好地担起了振兴赵氏的使命，以身作则，时刻冲在工作的最前线。
有这样一个勤奋踏实的领导是很爽的一件事，更爽的是这个高高在上的领导每天都会跪求（其实并没）我骂他。我起初还有些不习惯，但次数一多，我发现作为打工人能够有机会当面骂爆你的老板，这他妈简直爽到爆好吗！
这几天的工作过程中，因为工作需要，我还和璟元总部的其他几名秘书加了微信。他们给我的印象也很不错，不算好相处，但对工作很负责任，自己手头的事情总是力求做到完美，是我很喜欢的同事种类。因为吞并西南建设，璟元进入快速扩张期，总公司人手不够，听说过几天还会再招聘一个新秘书，我表示非常期待。
结果这一期待，就期待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