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莫要紧张如此,我可没怪你。」竹芩笑了笑,「只是想提醒你,我们汤武还是有些制度来的,虽然如你所述,可不是仗着人多势众便能爱怎地便怎地,却就是当今圣上,也不能为所欲为,就是圣上想,也少不得许多脸色得瞧,这点,你须要记得了。」
「是,是,记得了。」景文不好意思的笑道,「看来我对这国家官制、利害关系等等的理解,还是百万不足得其一,以後还须得谨言慎行,多谢竹芩姑娘指点一二。」
「你说你未有功名是因为只是些小聪明是罢?」竹芩像是没在听他说话一般自顾自的道。
「哎,是,勉强识得些字,就是与娘子读些闲杂书够用罢了。」这个大人散发的气场与二娘那不怒自威的气场有些类似,属於天生就擅长使唤人的类型,倒也不怎麽令人生厌,景文在她面前便有如与二娘说话一般,全无脾气。
「却是有些可惜。武举呢?看你这身板,可有武艺傍身?」
这个大人是要提拔我麽,景文背脊发凉,其实有点担心入朝为官,历史上官场黑暗他是知道的,简单的分析局势,利用所有可利用的资讯来塑造对自己有利的情势,这个他以前是学过,可是回到本国才发现,在官场这个黑水之中要寻得顺流之潮,光会点皮毛还不够,还得有天份与足够硬有血缘关系的後台才行。
虽然说入了官场要顺藤摸瓜去寻杀妻仇人多少会容易些,但是他也很担心万一沉溺其中,最後还是竹篮打水。
「武艺不敢说,些许花拳绣腿罢了,凭着这个身材吓吓人还行罢。」景文打哈哈道。
「是麽,也难为你了,本想依你才情,一介镖师怕有些埋没人才,於是思量给你保荐个校尉做做,你若是不愿,却也不勉强。」竹芩微笑,「但是若我现下要留你们兄妹於此,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我怕是,也只能相信大人的为人了罢。」景文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以我的能耐作为镖师却还算足以胜任些许,再多便没有了。」
四周的配置都记在脑海里,距他最近的护卫人在三丈内,恰好就是所谓二十一尺法则的范围内,这个法则基本是说至少要大过这个范围持枪人才最有机会可以对持刀攻击手做出反应,就是一般平均能力值的人持刀也能在一点五秒内缩短距离五公尺左右近身伤人,眼下枪还在怡柔背上。
除非他舍弃怡柔,否则不可能脱身,问题是他不可能舍弃怡柔。
只见竹芩目光飘逸的打量着他,只是微笑没有言语,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般,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好罢,我体虚困乏,需得先回去了。景文兄弟,还请好生照顾我怡柔妹子,毓歆,你不必跟来。」说着竹芩便起了身,就要下楼,果然几个看上去特别干练的护卫就先行下了楼去,却是全当他空气一般。「那麽,我们暂且别过了,两位後会有期。」
「竹芩姑娘慢走。」
「竹芩姐姐慢走。」
竹芩朝两人轻轻点了头,莲步轻移迈开步去,身形飘逸,宛若行步云间,这女子之举止优雅竟是世间罕见,着实令景文背脊发寒,竟是斯人已去,却还是呆了半晌。
「哎,人都走多久了你还呆什麽呆?」李歆儿,不,李毓歆在他面前弹了两下指,一脸好笑道。
「歆儿姑娘,原来你叫毓歆啊,」景文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大人,着实非同小可。」
「我还是比较喜欢人家唤我小名。」李毓歆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景文先生,若不我们都别装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别装什麽呢?」景文微笑道,在桌面下握着怡柔的小手,让她稍微不那麽害怕,这小姑娘倒是有如惊弓之鸟,一见到李毓歆卸下乔装的面具,恢复到应该是她原先的神情,马上又往景文多挨了些许。
「我想你该看出来了罢?我便是户部李大人。」李毓歆端起茶豪迈的喝了一口,「可恶,还是奶茶好点。」
「我一度以为刚刚那位才是……等等你说什麽?」景文一怔,她刚刚是说奶茶吗?这个时代有奶茶吗?
「很难懂吗?我以为你看懂我手势的时候多少也该猜到了。」李毓歆笑道,又做了做那个食指拇指指尖相贴的拉拉链的手势,「这个时代,可没有拉链。」
「你─」景文眯起眼睛,「你究竟是什麽人?」
「喔,那我说了,说完换你。」李毓歆忽然一停,「不要好了,我们轮流说,免得你给我耍赖,先从年代背景跟职业开始吧。我最後的印象是...两千零七年。」
「二零二四年。」景文这下确定了,这个人与他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看样子情况会比他想像的更加复杂,目前自己可没什麽牌好打。
「唉唷,倒是挺後面的。」说着她掏出一本小册子,似乎是某种笔记,抄写了一阵,「职业呢,我是一个理专主管,穿越过来之後先是在附近大户人家做了一阵子帐房,後来几经提拔到这个位子,目前手下握有不少生意。」
「兵工厂枪械士,负责弹药生产,品管。在这之前曾在外国呆过外籍兵团。过来以後附身在这个铁匠身上,基本上算是做了一阵子铁匠。」
「外籍兵团?法国吗?所以你会法文?」
「只会一点点,德文比较熟,我放假都往德国跑。」
「哦,那是,难怪我那日听不懂你说些什麽。」
「我们直接切入重点罢,你想我怎样?」景文说着,注意到怡柔的眼神有异,心想这个话题对她冲击太大了,尽早结束得好。
「这还用问,自然是想与你合作了。」李毓歆笑道,「你手握超时代的武器,我手下掌有五六门生意,来往通商的可少不得麻烦,而镖局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武艺可不是经营的绝对,而是要黑白通吃,对我来说太不可靠。」
「我为什麽要跟你合作?」景文挑起眉。
「本来我是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与你搭上线的,不过你惹是生非的能耐可是超过我的想像。」李毓歆说着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得罪了谁麽?」
「呃,该不是什麽王公贵族吧?」景文困惑道,心想,我就是用自杀攻击也顶多杀到骏云王面前不能全身而退,现在手下如此多条人命要守护,却也不能如此莽撞。
「严格说起来是一个有点盘根错节的世族。孙家在金鳞有一家老字号的镖局,再兴镖局,总揽整个金鳞将近一半的生意,你那个小镖局眼下才刚起步的样子,本来就斗不过他们,现在又得罪了人家少当家,你还想如何在金陵立足?」李毓歆语气淡然,却是关怀备至。
「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然怎麽办,难不成我抄家伙去与他拚个鱼死网破?」景文耸耸肩,倒不是很在意。
「你恐怕也是难以与他们拚个鱼死网破,你没看我方才可没不给那孙副使台阶下麽,他们这一脉的势力可是延伸到了京城去了的,根深盘固,要斗倒他们,可不是一朝一夕,这个孙副使还算是低阶的而已。」听她的口气,像是早在筹划着要弄垮人家似的。
只是要先培养起一头足以与这巨虎对抗的猛犬。
「你莫不是要与我说他们还深得圣上恩宠吧?」景文白眼道,那也未免太强大了点,寻思怎麽左右这些遭遇似是都要逼他造反了都。
「这倒没有,只是他们把持大半世族,圣上却也是头疼得很。」李毓歆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麽样,考虑一下罢,至少我可以先扶持你一阵子,我若是放一些生意让你去跑,对你的声望多少有点帮助,至少不至於被人家压着摁在地上磨擦,动不动要与人玉石俱焚的,其他的等你坐大起来我们再议不迟。」
「怎麽说罢,我这个人呢,就是现实一点,不论如何,佣兵是收钱办事的。」景文淡然道。
「自然不会少钱给你啦,这个你不必担心,不该省的我可不会省,你可是我重要的投资啊,林先生。那麽我过两日拟好合约给你送去。」说罢她站起身,伸出手。「请多关照了,同伴。」
「同伴二字,还待我看过合约再说。」景文笑了笑,但还是与她握了握手。
「对了,你们刚才看的琉璃,我让老板给你理了一箱送去你府上了,还有,你们那门面,当真不行,过两日我差人去给你看看去,工匠我是认识的,一定少不得优待给你,」李毓歆笑了笑,「当作是我一点小小心意。」
「那我就先谢过李大人了,」景文朝她点点头,回头想想不对,「等等,那刚刚那个竹芩到底是?」
你就是李大人的话她到底是谁啊?
「就是我一个顶头上司了,觉得你说话挺有趣对你稍微有些好奇罢了,不必多想,然後有机会,说不定还能相见。」李毓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不知道他还会有此一问的样子,「说起来你小妹子还倒真有福气,不是什麽人都能得她青睐的。」
「什麽青睐,你该不会说……」那叫什麽,男的是龙阳之好女的是磨镜之好麽?
「喔不是啦,你不要老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没人要与你抢小娘子了,就是特别对她眼罢了。整个汤武算算拿她玉牌的人怕是还不超过十个。」她笑得花枝乱颤,却是有点在取笑他似的,「你们还有事便先去罢,我还想再偷懒会。」
「那我们便先告辞,怡柔,我们走罢。」
「……嗯。」